望乡 11
傅鹏真的如约礼拜五的放学来教室门口等千智赫。“走吧,去教工办公室聊会。”
下学后,零零星星还有几个先生在的,他们见了傅鹏也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办公室有几张长沙发,傅鹏去泡了两杯茶,拿一张昨天的晚报就开始和千智赫东拉西扯的聊。
胡天海地的,一会是头版上政府新政通知,一会是背后的广而告之小故事连载,甚至中缝里的寻人启示也能被他牵出些历史和观点。
“再比如,你看,今天的晚报必定要登王家的头条。”傅鹏朝千智赫微微倾了倾身子,办公室渐渐空荡起来,“你是他家远亲?”
千智赫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他不想再有多一个人知道他和王凯利的渊源了,恐怕王凯利也是避之不及的。他只好含糊其辞:“算不上亲戚,祖上时候有些交情而已。”
傅鹏笑意更盛了,若是王家的亲戚,他还有些顾忌的。
“智赫,我以后这么叫你吧。智赫,一直给你讲些见闻,其实你应该亲自去体验下的。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休息天出来,我带你四处去走走?”
“啊,这不好吧。太麻烦了,您日理万机。”
“诶!我工作之余,也有闲暇消遣,这样吧,电影你看过吗?我带你去大光明看国外文艺片好吗?”
电影千智赫自然是没看过,他都是从王夫人嘴里听的。讲她以前风华绝代的时候,怎么塑造角色,怎么铺天盖地的海报画像,怎么风靡一时。他只在乡下时候看过布袋木偶戏,还在大世界看过拉洋片的。
王凯利生意很忙,王家桥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没有人带着,他自己一个不敢出去,也不好意思开口出去。如今他也有了忘年交,好朋友,既能传道授业,还能结伴同游,真是很大的突破。千智赫基于寻求的认同感和价值感都在傅鹏身上体会了。
嘴上没说,那亮晶晶的眼已经表明了心意。
“好了,天色不早了。”傅鹏拍了拍千智赫端正的摆在膝盖上的手。“早点回去,别让人家担心了,明天下午我在大光明门口等你。”
千智赫高兴的点头,几乎蹦跳着走了。
傅鹏站在窗前,一路追随千智赫的背影。手指间的肌肤互相摸索,还流连着刚才短暂又火热的触感。
千智赫今天下学的晚了,吓得王夫人在门口团团转。
她还给王凯利打电话:“囡囡啊,赫赫这么晚还没回来。”
王凯利冷静的多了:“家桥呢,家桥回来了吗?”
“喔唷,我都忘记了,我马上给二房家里打电话。”
“还是我来打吧。”
王凯利也不知道哆嗦什么,手指好几次卡在错的洞里。这人怎么这么容易走丢呢,就该给他脖子上挂个大铃铛才好。
幸亏找到了王家桥这个小子。“千智赫今天肯定会晚的,他被叫到办公室去补习了。”
“他不是第一名吗,还要补习?”
“人家是提高班好伐,高级了,傅秘书亲自开小灶呢!”
“哦!”
“我说…”
嘭,嘟嘟嘟嘟嘟嘟
嘿,吃了枪药啦。王家桥捏着话筒,喉间憋了半句没说完的话。我说王凯利,你现在苗头不对啊!
千智赫抱着书包跑出来,天有点暗了。一辆电车叮叮当当的从身边开过去,错过一班只好在车站等待。没想到傅大哥真的来找自己,早上出门前都没和王夫人打个招呼,千智赫知道老爷夫人该担心了,急的东摇西摆的站不定。
王凯利的车停到校门口,门卫说里面人都走光了,教室也都锁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来由的对傅鹏有恶意,再说千智赫这样单纯的傻子,根本也分不清人心。
王凯利返回到驾驶座上,车门关的用力。
他想到那晚千智赫藏在衣袖底下偷偷舔干净嘴巴的羞涩的模样,还有在马背上放肆大笑的俏意,心里像有什么萌芽开了花。可这个人也把这些青涩的笑意对向了别人,比如所谓傅大哥这样道貌岸然的玻璃镜片后眼神里藏着悠远深意的。
王凯利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人,上海那么大,一个大世界就让千智赫没了方向。王凯利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个的场景,西餐厅,歌舞厅,谁知道傅鹏会把千智赫带到哪里去。
有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王凯利忿忿的踩了油门往回飙。
车开到路边又停下,有轨电车到了站,有个熟悉的小身影,跟着人流涌进了车厢里。隔着泛着黄光的玻璃,里面的人靠着栏杆抱着书包的样子。
王凯利看入了眼,一动不动的停在路的对面。直到车门关上,电车缓缓而行。如梦初醒般的,王凯利往前去找了条近路绕回家去。
他自然是能比千智赫早到的,车停好了又步行去车站等他。
千智赫下车后看见地上路灯下自己的影,心情大好的蹦跳了几下。下一刻,他的影子就被人笼住了,只剩下一截细腰。
“怎么这么晚?”
“哦,我今天留下来补习了。你出来散步?”
“吃饭了吗?”
“没。”
王凯利的心情突然也好起来。“走吧,带你去开洋荤。”
霞飞路上就有红房子,全上海最红火的西餐馆。千智赫没来过这样子的地方,吃饭先喝汤,连筷子都没一双。
盛了红酒的高脚杯里浅浅的晶莹液体,王凯利优雅的捏着酒杯晃了晃再凑到鼻子底下,千智赫也去闻了闻,浓郁的香。
以前家里阿爸喝红高粱,用小碗,闻着香但喝了辣舌头呛喉咙。千智赫小时候吃亏上当过,捏着酒杯子犹豫。
“吃牛排要配红酒,你可以少喝一点。”王凯利拿酒杯也只抿了一小点。
千智赫酒到嘴边,改成用小舌头舔了舔。不辣不呛,馥郁醇厚。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让王凯利莞尔。千智赫不好意思,一仰头全干了。
侍者上前来又添上一点。他使唤不好餐具,只好频频举杯。肉没吃上几口,混了个水饱。王凯利看他笨拙的摆弄牛菲力,然后小心的举手求饶:“我想要双筷子。”
自己面前的这盘已经切成大小均匀的小颗粒,王凯利直接推过去和千智赫换了一盘,又继续辛勤的耕作整齐的方块。“傅鹏今天给你讲了什么?”
“讲实事了,国际头条。”
“讲的好么?”王凯利笔挺的西装,工整又卖力的举着刀叉,像检验教学成果的家长。
“挺好的呀。”
“比我讲的好?”
呃,千智赫噎住了,不知怎么评价。在他看来,两人各有各的好,王凯利在他眼里,是隔着距离的神仙似的人。他再有万般好都是遥不可及。傅鹏是可以亲近的人,他是大哥是兄弟,是一片热心的朋友,他本应高高在上,却意想不到的没有身段、和蔼可亲。
他这一犹豫,王凯利的脸就快要黑了。
千智赫连忙拍马屁:“小凯少爷讲的比傅大哥好那么点儿。”
王凯利气的刀叉也拿不住了。“不许再这么喊我!”
想了想好不容易拉进的一些距离又被唬喝回去了,索性站起起身来。
千智赫还以为王凯利要来打他,他看他气呼呼掀了腿上的餐巾,举着钢刀钢叉跑到自己这边来。直接在身边的沙发椅坐下,挎着他大半个身子架到他的盘子上。
“来,教你用刀叉。”
千智赫脑子里轰的炸开了烟花,他被环在王凯利的怀里。姿势暧昧,气息不稳。他已经化身为刀俎上的鱼肉,哪里还有拿餐具的力气。千智赫觉得红酒的后劲都上来了,自己也只剩一缕绵软。
叉子的钢尖将将刺进牛排一层丰沛的汁水里,王凯利一用力,千智赫的手就直直扎进牛肉的纹理。这人的手心是烫的,包裹住一节节分明纤长的手指。千智赫屏住了呼吸。
另一手的刀在肉块上沿路切断相连的肉质纤维,紧紧握着来回的拉扯几遍。王凯利感觉到手中的滑和细,也是在家里娇养的孩子,手上没提过粗重。皮肤纹理光洁触感柔润。
王凯利这么围着千智赫,似能闻得到他身上散出来的酒气,是二十年窖酿的纯。
“好了,你自己试试。”王凯利松了手,适时坐了回去。他还留着清醒,千智赫差点没憋死自己。
* 炸出来一下,飞机上写的,接下来就消失啦,等我回程飞机上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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