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 9
王凯利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一只舞而已又不是抛绣球。一路来的生日礼，从十来岁小小一个的少年一本正经的套在礼服里，和记不起来这家千金那位小姐跳过好几场场面的交谊舞了。
可他还是看到了玛丽期待眼神里卑微的祈求。毕竟这是他亲口胡诌来的女朋友，他欠这姑娘的情，岂止一只舞曲。
当全场的灯光暗下来，只剩下一簇明亮在舞台的中央，追随着王凯利的步伐，投射到两个人的身上。他从容优雅却像披荆斩棘而来的王子，拯救了少女所有的失落和尴尬，他微微弓背，递出自己的手：“should we dance？”
玛丽一惯疯癫，此刻确有晶莹的泪光闪在眼角荡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双璧人流畅的舞姿上，明暗交错里，渐渐也有双双对对携手结伴起舞。
王家桥在学校里也有热络的女学生，挽着千金的手熟练的滑进舞池。不时有人过来邀请，那些没有得到王家大少爷垂青的女孩子很快把注意力投到了今晚同样引人注意的千智赫身上。
他礼貌的拒绝了，安静的坐在黑暗的一角。
一圈一圈，王凯利默契的拖着玛丽旋转，他的手轻扣在她的腰际，她攀着他的肩。另一对手交握着，如他们胶着的视线。时不时附首耳语几句。千智赫看着，这般亲密的姿态，就叫所谓的恋爱吧。
对于自己来说，既是换了再华丽的装扮，都拉不近他和王凯利的隔阂。既是被推向中心，也只是一出笑话而已。王凯利的所有的好，都像一把双刃剑。他的眼神明媚，是看向众人的，他弯眉浅笑，也不是只对着自己。
多生的一丝妄想就换来深一分的屈辱。
“Karry，我觉得自己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别这么说，是我要谢谢你帮忙。不过我想说以后我们
不用再假装了，今晚回去我会和家里坦白，反正效果也已经达成了。”
“什么意思？Karry？”
眼光不自觉地在场边扫射，一晃好像能扑捉到一丝冰凉。光影交织的那对冷清的眼转个身就不见了。
“哎哟。”
“抱歉。”
一曲终，玛丽被踩了好几下，王凯利心不在焉。
千智赫在露台上，俯瞰一切在脚下的感觉让人血脉喷张又有点惊慌。有人轻轻的走到他不远的后方，：“你好会躲清闲啊。”
来的人是熟悉的面孔，应该是学堂里别的班级什么的，千智赫没太注意。今晚能成为王凯利寿宴座上宾的非富即贵，他都不感兴趣。
“我叫傅鹏，是初中部国际政治的义工教员，怎么？没有印象？没关系，反正我注意你好久了。”
千智赫他们是高中部的，和初中部的小朋友本就不在一层楼。但义工教员，是那写利用本职外业余时间来教会学堂做事的，王家的学堂不是三教九流都能进。可像外交部的傅秘书这样显赫的背景也是凤毛麟角的。
傅秘书是外交部驻上海办事处最年轻的职员，又是外长的机要秘书。他每周纸抽半天来给孩子们讲国际政治说时势风云，是最受欢迎的孩子王。
千智赫在同学们的议论中听过傅鹏的大名，却没亲见过。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注意到自己，还好久了。
这孩子面上反应着心事，没有遮掩不掺一丝尘埃，透明的干净弱一个。在官场驰骋的傅鹏看来，他的错愕都写在脸上了。
“我看过你的功课，文章写的极好。高中部的先生们在休息室里都拿你做榜样挂在嘴上，我久仰你大名了。”傅鹏没有说的是，他也留意过他的人，即使每周只有一个放学的交集。
这个独来独往的清澈的少年匆匆去赶有轨电车的身影，入了他的眼。
傅鹏在官场混迹，陪着上峰应酬在各色场合里。以他年轻有为青年才俊的身份，百乐门头牌的交际花也好，公堂里正经八百女同事也罢，想与他勾搭的不少。可他偏喜欢男孩子，那种越不谙世事的越好。
他原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遇到千智赫的。所幸的是，尽管他也高高在上的被并肩站立于王家人的身边，却从头至尾可见的尴尬。
今日的他也与平时的样子大不同了。
可千智赫哪怕是盛装加冕之下，仍藏不住的落寞和怯意更形成了矛盾和反差的美。吸引他避着众人跟随到一个独处的机会。
“傅…先生。”千智赫不解，他想不出他们之间的交集，找不出适当的应酬的话，在这样一个本属于自己自怜自艾的小天地里。
“我并不是你的先生。你可以就叫我傅鹏。或者。”他见千智赫微微局促的眉，忍下去安抚的念头：“我虚长你几岁，你叫我傅大哥也好。”
“千智赫呢？”
王家桥从花丛中飞回来，就被王凯利逮到。
“我也要Social啊大哥。”王家桥特意让服务生照看好人才自己走开了，这里再热闹毕竟都是王家的场子。偌大的国际饭店，围的密密麻麻的保镖，还怕一个大活人跑了不成。
“你真是奇怪哦，寿星。不是巴不得从没他这个人么？这么胆战心惊的干嘛。”王家桥回忆了一下舞池的场景，“要么他是看不下去你和玛丽搂搂抱抱亲热的样子，躲起来伤心去了吧。”
王凯利竟一时语塞，他少有的说不过王家桥。只好虎了脸去吓他。
王家桥急忙伸手打了响指召唤服务生，“让你伺候千少爷，人去哪儿了？”
“他去阳台看风景了，和朋友。”
后半句把王家桥的兴趣也勾起了，探头探脑地要去看。
他拉着王凯利站在落地窗的纱帘后面，辨别那个高大的陌生的背影。
他的双手撑着露台的钩花铁栏栅，几乎把千智赫笼在自己的阴影里，两人有点相谈甚欢的意思，因为王凯利看到了千智赫脸上少有的轻松的自在的表情。在夜里他的眼睛和夜空里闪亮的星星一样。
外交部最擅长和人打交道，即使是不容易打交道的人。傅鹏发现千智赫很喜欢听关于法兰西的故事，不仅是时事政治，连那些风土人情也听得津津有味。他果然是先生们会喜欢的好学生，有很强的求知欲，并且能及时的反应，给到正确的反馈。
聪明的孩子，难得的，也是个漂亮的孩子。
“你们两个贼头贼脑干嘛？”王夫人和王老爷也舞过一曲，跑到人堆里找儿子。
王夫人也凑过来看一眼，暗黑的玻璃上马上添了一张美艳的脸。“喔唷，不好，这小赤佬谁啊，勾搭我王家媳妇啊。”
看一眼王夫人就要急的跳脚了。啪啪啪的用手去拍玻璃窗。外头的两人被吓了一跳。
* 我下周一要去西半球了，走之前大概在能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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