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方 2
这之后，Karry他们就经常光顾云吞摊。
阿嬷也知道了，这个为首最标致长相的后生仔就是镇长家的公子。因为得到过镇长的照顾，对Karry更高看一眼。阿嬷不会讲洋文，知道大名是忌讳，就直接少爷少爷的喊。
千智赫不是每次都在，功课忙的时候，他就不能帮着出摊。
倒是食客们会问起：“阿嬷，你家那位好看的小公子呢？”
“智赫啊，最近要考试呢。要复习功课的。”阿嬷一边下云吞一边和年轻人聊天。
Karry的头埋在碗里，他去年才毕业的。说起学习成绩，十个老师能被气死九个。可他是镇长的少爷，谁也管不了他。镇上多数年轻人都是高中毕业就开始工作干活了，Karry也是，混到毕业，开始接手几个铺子的生意，镇上的事情，老爷子也会叫他一起看着，可Karry没什么兴趣。
镇上就一家高中，千智赫转学来以后，全校的老师都感觉这个小地方很有可能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都是十七八的孩子，阿嬷一个老婆婆拖着这么个娃过的清贫，可偏孩子这么有出息。镇上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话家常都和自己家的小孩子这么说：“读书就要像镇西口的哥哥那样，以后能去大城市下南方，读大学喝洋墨水，那就光宗耀祖了！”
夏天就要过去，台风季来了，雨总是很急的一场又一场。
千智赫考完试，趁着一阵雨后空气清朗，帮着阿嬷一起把摊车摆好，这阵雨来来去去的，挡了不少生意。
台风天也不是全是恶意，比如这大雨后冲刷干净的可以倒影的石板路，比如这黏腻天气里乘乘凉风。
千智赫还是穿着校服，平时他总是的确良白衬衣整齐的束在藏蓝色的校服裤腰里。这料子的衬衫不皱，挺括又干净。缺点有些微透，显着内里的纯白色背心，衬衫隐隐的贴在皮肤上手臂处细嫩的皮肤和随着干活的动作精瘦的肌肉线条。
过路的乡亲放下肩上的担子，挎着的篮子，吃上一碗云吞垫垫饥，再和阿嬷随意的搭讪几句。话题总是离不开一边安安静静的千智赫。
“阿嬷生了这样的孙子真是修来的好福气，智赫生的俏来，能上大场面，将来是要做大人物有大出息的，你老了以后必定吃穿不愁。”
阿嬷听了脸上的皱纹都笑的舒展开：“是呀是呀，好福气。”
过不一会，客人走了一波，风雨又要来了。乌云压过来，夹着阵阵有序的疾风，石板路上的一些枯叶子也卷起来飞舞着。
Karry带着几个人，替镇长去各个街区查看台风防御的措施是否到位了。再一遍遍的几个街坊讲一下家里杂物堆放归置的注意点。走到西口看到阿嬷家里房门红漆斑驳不堪的木门紧闭。
这种鬼天气还出门做生意，Karry看了看头顶上的一片漆黑。加快了脚步往街口走去：“你们几个再把剩下街都扫完了回去给老爷子通报一声，我去那边看看。”
蓝天碧海热带图案的短袖衬衫，亮黄色的沙滩裤。Karry少爷远远跑过来像一幅挂历似的。亏的人长得好，这穿的咋咋唬唬的，千智赫吃力的搬着椅子，想不看他都难。
阿嬷一边着急熄火一边招呼：“大少爷，收摊了。要下雨了你也快回去吧。”
“阿嬷，我帮你收摊。”也不等阿嬷一句使不得说出口，Karry早就一把推起车把手，一手拉过千智赫手上的长椅搭在车上快步往前走。
千智赫帮阿嬷抬着两张折叠桌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眼看家门口就在眼前，豆大的雨点就滴下来了。节奏密集的铺天盖地而来，从一颗颗很快就成了一串串。
Karry撩了一把打湿的刘海：“把桌子放下，快扶阿嬷进去。”
千智赫愣了愣，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搀阿嬷。等他再折回来，Karry已经把摊车停在门廊里，又跑出去抬桌子。千智赫也要抬脚跑出去，却被Karry大喊着让他回去。
“就这么点东西，跑两步就搞掂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那我给你打伞。”
结果两个人回来都成了落汤鸡。
阿嬷连忙煮姜糖水，又去喊千智赫把湿衣服换了。捡了一身干净的出来：“少爷也去换换，别感冒了真是罪过。都是新的，赫赫没穿过。”
Karry接了衣服来走到里间。墙头的石灰有些泛黄，屋里不开灯，只透着外面疾风劲雨的杂乱图像在墙面上兴风作浪。
千智赫才脱了衣裳，用毛巾抖着头上的水滴。看有人进来，蹙着眉抬头，浓黑的额发往后搭着露出光洁的额头，Karry停了停脚，脸有些烧，都是男人，怎么突然就有些别扭起来。
背对着千智赫，也一边解衣服一边用毛巾擦拭。身后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过一会千智赫就出去了。
Karry还惊讶于刚刚自己看到的景象，结实有块的腰腹曲线，一身书卷气的千智赫竟比自己更健美些，Karry摸了摸自己身上平坦光滑的软肉，有些感叹。
换了千智赫的衣服，身量是差的不远，可宽幅尺寸还是局促了。吊在肩上的紧迫感，反而满足了些Karry的自尊心。
再走出来，故意似的指指身上衣服朝千智赫说：“有点小了。”
千智赫手里端着两只粗瓷的海碗，并不理会这傲慢少爷的挑衅。悠哉哉到他身边都上烫手的红糖姜水，辛辣的气味洇出，喝一口还回着浓郁的甘甜。
他额前的发丝将干未干，又垂成柔软的样子微微挡住视线。他有些神秘，这一老一小才搬来时就带着故事，孤儿老小安分守己的渐渐让人觉得不忍议论。Karry对婆婆妈妈的闲话没什么兴趣，但他发现了那柔顺的发丝下的刚毅，柔软的身体上的坚硬。有一种想探寻更多的悸动。
阿嬷也换了衣裳出来，慈爱的看着两个小少年。“饿不饿，下云吞吃好吗？”
“好啊，谢谢阿嬷。”Karry笑起来的时候像烈日急速融化寒冰般，灿烂的嘴角展开的弧度都是最张扬的射线。阿嬷想，真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才能这个纯粹又这么肆无忌惮的毫无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真羡慕啊，我家的千智赫如果不是这么苦命，笑起来该有多开怀畅意。
千智赫扶阿嬷坐下，抢着去生火烧汤，云吞薄如蝉翼降落伞般落到沸水里，两三分钟的功夫就一个个浮起来。
阿嬷还记着少爷的口味：“赫赫，给少爷多加些葱头和辣子。”
“嗯，赫赫，多加些辣子。”Karry也跟着喊，然后看千智赫惊讶回头的样子更得意的笑。
千智赫的暑假才过去，镇上就开始张罗大事。九月末，是镇长少爷Karry的十九大寿。镇上风俗生日是过九不过十。所以这第二个大生日，定是要风风光光办的。
镇长府上的花园里被打扫一新，摆了十九张八仙桌宴请乡绅亲眷宾客。红艳艳的玫瑰花是舶来的品种，开的喜庆又洋派。又在祠堂口放了流水席，乡里乡亲的都可以来敞开了吃喝。
宾客如云的，掌勺的大师傅也少不了。阿嬷也被请到了镇长府上做个临时的帮厨。
又是沾了喜气又是报酬丰厚，这样好的差事，是Karry少爷主动向母亲讨来的。这一季台风天，阿嬷隔三差五的出不了摊，到了千智赫开学，就显得捉襟见肘。
阿嬷身子骨还硬朗，眼看着千智赫高中最后一年出来，是一定能考上大学出去做大学问的。虽然不知学费到底要多少，在外头吃穿用度样样少不了，着急能快快存下些。
阿嬷一边收拾厨具，将铲子大勺细细包在油布里，一边嘱咐千智赫：“少爷真真是个好心肠，你放学来接我，去学堂边上点心铺子包两个寿桃来，拜寿不能空着手。”
千智赫下午到镇长府的时候，Karry正光鲜亮丽的跟着他父母在门口迎客。这个平日里喜欢花花草草大红大绿的，今天倒是一本正经的穿了深蓝色丝绸对襟的中装，秀着盘龙的暗纹，头发在额前分了边，挺拔如松。
他真是英俊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谁的眼光不在他身上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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