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11
绿荫葱翠，高高大大斑驳疏离的梧桐叶在晚霞里透着暖色的光，有鹅软石路引着在馥郁芬芳的玫瑰花丛中辟出一条小径。这西餐馆子竟是这样如梦如幻的存在。
尹柯想，这处邬童该是经常出入吧，带着他心里那位超然物外的神仙眷侣。
这用餐的地方也是极优雅的，落座的客人都是轻声细语，全没有饭馆那种高谈阔论嬉笑怒骂。尹柯慢条斯理地走着，尽力掩饰着自己得不从容。
副官在停车，也没人来领，尹柯探头探脑看了一圈儿，一个认识的也没有。一个白衣的洋人端着托盘彬彬有礼的用洋文打招呼，尹柯第一次和洋人讲洋文，壮着胆子只能回复几句能听懂的招呼。真是太局促了！
“咦？小柯。”
“呀！展先生！”尹柯似见了救命稻草，哇的惊呼出来又急忙在众人侧目中捂上自己的嘴。
“来吃饭吗？”
“我…找不到我…朋友…”
“先上我那儿坐下。”展先生真是总能救人于水火的，尹柯快被自己尴尬死了，忙跟着走。
最里桌，有白色栏栅和百合花割出一方小天地。展先生对着门坐下，让尹柯坐在对面。“我也在等朋友。你看我们这缘分。”
展先生推了推眼镜，还能看见尹柯微微羞怯而泛红的面颊，“看来你我的朋友都不怎么靠谱啊。”
尹柯知道展先生是替他的窘迫解围，心灵的报以感激的笑。
“呵！云帆，你倒先来了！”
一声洪亮。
尹柯终是心悦诚服，世上最好的言辞来堆砌，又怎能描绘展先生好处之一二呢。他只好窃窃的笑，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赌气，当邬童身边有展先生这样的人物，才真的叫自己相形见绌。不吝言辞的赞美也好，玫瑰园的优雅也罢，还有那声亲亲热热的云帆。
邬童怎么叫自己来着，小东西，是的，卑微的不值一提。
“哟呵！小东西，机灵了，能自己找到，我还怕你鸡同鸭讲不来，直接逃出去了。”邬童上手就去摸尹柯的头毛，他若是不要这样招猫逗狗似的专注的盯着尹柯的头顶，就能看到他脸上如星辰堕落的失望神情。
“原来！小柯你是…”展先生恍然大悟，他全没想到尹柯就是邬童少帅府上新晋的二房，可以他七窍玲珑的心思又很快在心里把事情关联处捋清。尹柯该是不愿张扬这样的身份的，所以他很快收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你们认识？”
邬童可藏不住什么，他盯着展先生端详了一番，突然停在那副眼镜上过不去了。千算万算，独把他算漏了。这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物，邬童心里一紧，竟让他先看到了尹柯眼里去。
这一顿饭吃的全然没了原先设想，三个人各怀鬼胎，也不知道吃进去了些什么滋味。只在尹柯切牛排的时候，展先生和邬童竟同时去帮了把手。
洋人喝的红色葡萄酒，邬童埋头干了一两瓶，被展先生揶揄了几句暴殄天物，在尹柯眼里看来却有些别样亲呢的意味了。
焦二包了人力车一直侯在外等着载展先生回去。展先生宽厚，看着天色晚下午，不愿意叫人家苦等，就告辞了。即是一场相识，今后就不用这么正式，相约还是家里见面更随和些。
车门一关，空间紧凑间邬童身上酒味更甚了。
“你同云帆怎么认识的？”
“展先生，有恩于我，他在旅途中见我家里遭难事了，接济我入川。”
邬童揉了揉眉心，这是什么文明戏里烂大街的剧情。“你卖身葬母了？”
“才没！”蹭，尹柯气的要跳起来，头撞在车顶上，闷响一声，把司机都吓一跳。
邬童一边给按着揉，一边舒一口气。
尹柯心里一苦，想着邬童是多怕自己和展先生有什么干系。回想那时候，展先生笑眯眯的和自己讲，你我有缘，我本也是入川去投奔故人。原这故人就是邬童啊。
“你嫁进少帅府，没告诉他？”
“嗯。”尹柯被捂在邬童怀里不情愿的发了一声闷哼。
那一句小柯敲打在邬童心里，他在云帆面前保留着自己干净纯良的一面，无论是尹家还是少帅府，都被当作晦暗隐瞒下来。他只愿在他眼里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身份，也比私生子和二房来的公开体面。这小东西，为了展云帆，真是费了心思了。
若随便是别人，以少帅的手段，直接叫他在世间消失再不出现在尹柯面前就好了。偏偏是展先生，叫少帅一筹莫展的展先生。
这一晚上，邬童可谓折腾。本回府就迟了，一路乒乓作响跌跌撞撞的把少帅府上下都惊动了。少奶奶掌着烛台出来看，邬童身上叮叮当当的皮带枪套都除了干净，全然不顾虎着脸捧了一堆行头跟在后头的尹柯，衬衣衣襟也大开着。
“喔唷，这是闹哪出。”少奶奶连忙使眼色叫老嫫嫫去接尹柯怀里的东西。小红也急着要迎上去。
邬童偏不让。“都别管，老子天天装备着，这么几斤东西，没那么娇气。”
少奶奶屋里头的都退下了，关起门来嚼舌根子：“看看，花无百日红吧，才得宠几天。”
到右厢房里，还不省心。
“要毛巾，烫了烫了，太凉太凉。”
尹柯手上一壶滚水一壶凉水来回兑，心里嘀咕，外头的人千般好，回来看看可不是左右不顺眼。
“怎么？”邬童还耍狠呢，捏了尹柯的面颊滚滚一坨像个包子：“脸拉的比烧饼还长，这么不甘愿呢？”
“甘愿。”尹柯也没好气。
“那来，这儿，照着亲一口！”
“你喝多了！”
这两人，心里斗着气，一声比一声高。
“亲不亲？”
“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小东西，你还能是谁。”
又是小东西，尹柯一阵委屈。
“小柯？哼，叫的亲热嘿。”
“那不如云帆亲热呢！哼。”
越吵越热，邬童索性全除了扣子，黄绿的军用衬衣里面敞开一片纯白的怀抱。“真是要造反，也就你个小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问你，说的话还算不算，还和不和我一伙了？”
“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亲一口，我看看几匹马能追。”
扒了肩头，人一冲，尹柯吧唧一口啃在邬童脸上，干脆利落，掷地有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个人都没琢磨出什么不一样的滋味来。
倒是邬童总算太平了，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拍拍空出的一块来，等尹柯挨过来时伸手一捞，胡乱拍了几下，自己先打起小呼噜来。
尹柯转过身，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看了一会。这人身份地位高不可攀，长相身段都是拔尖的，这桩婚配算自己撞大运了，不然怕是随尹家怎么欺辱作践，总是落不到什么好的。要不是展先生，断要狠狠心来争抢一番。
亲一口亲一口，这么随便，这张妖孽的脸也不知道在外头怎么叫别人亲来亲去，就这么想着，尹柯又逞着邬童睡的香，轻轻的凑上去再亲一口。这一次一半印在嘴角一半触到柔软的唇。
* 休假真是太爽了。就是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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