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过海

微博:就叫漫天过海怎么了

立秋 8

上午在尹府的那一出,早就传遍了宗亲,崔府和少帅府都得了消息。尹府追认了二夫人的名分,一直来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尹太太大闹了一顿,有气无处撒,愣是气病了过去。




“新嫁人未免太猖狂了些了。三朝归宁,一门宗亲热闹喜庆的场合。叫少帅拔着枪上上下下全指了一圈。”少奶奶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闹这一出,尹柯在少帅府受尽了宠爱,自己的境遇愈发不堪,叫人人皆知了。“我不是责难你,尹柯,算来你我同宗,我是你娘家表亲。少帅鲁莽了,你该拦着,如今,这乱纲常驳人伦的罪名着实压到你身上了。”




少奶奶不怒而威,措辞中肯,老嫫嫫在一边打着羽扇,端着帕子。全府上下无不屏息凝神的盯着尹柯看。




尹柯立在下头:“三纲五常,人伦法纪。我自幼没有父亲,也没有高不可攀的宗室亲戚。我母亲独自抚养我长大,遇战乱而沦落窘迫,没有钱供我识字学礼。到了尹家也不得见天日,只充作和小厮无异。今日告慰我母亲在天之灵,还她一个应得的名分,是我为人子所尽孝道。坦荡荡无惧非议。”




这小小少年,从不为自己争论长短,只涉及母亲,才顶面而上,不拘不惧而雄辩。他声音平静如清泉潺潺,却字字铿锵有力。尹柯到少帅府不过三天,大部分时候不怎么露面,对着少奶奶也总是低眉顺眼,这一番话,叫在场的都愣住了,少奶奶更是瞪大了眼,在袖笼里用指甲扣着自己强压着愠怒。




若有只苍蝇飞进来,现在也如轰炸机一样动静。




终是叹一口气:“罢了,你这孩子耿直,还不识人言可畏。我本来就是好心提点你。你不领情我也不辨驳你。你去吧,明儿个晌午起老师就要来了,早些休息,打起精神来好好学学道理。”




小红跟着尹柯进了厢房就把门插了。一边看外面一边偷偷报信。




“少爷厉害,说得她哑口无言。刚少爷没回来那会儿,少奶奶娘家使人来了,然后就乒乒乓乓的在房里摔东西呢。我以为少奶奶要为难您,吓死我了,呼。”




“她不会当面为难我,更不会当着你们的面为难我。只怕以后更要在背地里作妖,你也小心着些。”




尹柯把展先生送的东西认认真真地擦了擦,放在书桌上。台案上收拾好了,一沓宣纸,一沓报告纸,笔筒里毛笔钢笔都有,可尹柯左看右看,到底是展先生送的最秀气。




“对了,少帅的副官回来说今晚有应酬让我们自己用膳。少爷想吃什么,我去吩咐厨子做。如今府里府外,人人都知道少爷您是少帅的心尖尖,要星星要月亮都能立马给您摘呢。”




呵呵,尹柯笑笑,哪来的星星月亮,人在外头躲着这些虚情假意,享受真性情呢。




厨房尽心尽力的做了些小菜。前几日的水蒸蛋吃的挺好,今日就在鸡蛋里加了牛乳在温火里慢慢的翻炒,直到那嫩黄的液体一点点凝结起来,呈晃悠悠绵密密的半固体。细盐加了火腿丁,是清口又别具风味的小食。老鸭的胸脯肉加了冬瓜和枸杞熬汤,等鸭肉炖至酥烂后取出,重新汆了清江鱼茸打得丸子放入,汤色清甜澄清,闻得肉荤香气,食之却只有鱼鲜。




尹柯节俭惯了,只传两个菜,再添了一碗猪油渣小葱拌面。一个人吃的有滋有味。




展先生中午才吃的长春园的菜,晚上又被邬童拉来了。这人掂着酒杯,敲着筷子等的百无聊赖,看展先生来了才笑开了一口贝齿,露出两颗大虎牙:“云帆,叫我好等啊。”




“催催催,你那副官要把车开到天上去了,你这是火烧眉毛了?”




展先生坐下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才接过邬童递来的条子看。那是在外头的暗桩传回来的电报,打的密码还是展先生从国外替邬童研究来的。看了几遍,眉头就皱了。




邬童又给展先生添杯水,讨好到:“军师,你看怎么样?”




“彭帅离了浙南,十有八九就是奔你来了。你说你到底是什么香饽饽,他非缠着你。”




“对呀,你闻闻,我是不是真的香。”




“滚远点吧。”




菜上了,一多半和中午的一样,展先生叹息一声:“瞧你找这地方。依我看啊,老彭这么急,要么渝中除了你,还有他想要的东西。要么,就不太妙了,北面老段约莫和他通消息了,他吃不准呢,来探探你的深浅。这真要打起来了,帮谁的胜算多。”




“英雄所见略同,”邬童刁着大半个胖鸡腿嘴上泛油光;“这他妈的愁死人,我这边后院还不干净呢,打仗可吃力,就算我拼了身家险胜一仗,再来个黄雀在后的就够我喝一壶。可把我急得茶不思饭不想。”




“要脸吗?指不定和我吃一顿,回家还开小灶呢。”




邬童急得直摆手,“今不回去吃了,我早上拿枪在岳丈家耍了威风,那崔家大母老虎指不定怎么算计我呢。”




“你这内忧外患的挺不容易啊。”




邬童语重心长的拍拍展先生的肩,颇为苦大仇深:“所以云帆老兄,羡慕你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可千万别学我,没事不要瞎结婚。”




“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展先生家境殷实,从小时候家里订了亲,可少年郎生得愈发风流儒雅心气却愈发独立自主。借着去海外留洋的时机回了家里的亲事,把娃娃亲也退了。这一闹,可把做乡绅的老父亲气得够呛,没办法,避难似的展先生回国就直奔发小来了,都不敢回家。





邬童明明都知道呢,当初展先生发现邬童被迫成家了,好一顿笑话他。可自己有家不敢回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渐渐难兄难弟就不再提这茬了。今日邬童分明还是更受困于彭帅未知的举措,两人还没有好对策,自己拿捏自己苦中作乐。





回家时候已是夜深人静,照例,无论多晚,少奶奶得了消息总出来相迎。发髻散着,只批了件锦褂,老嫫嫫秉烛在后头跟着,两个裹着小脚的蹒蹒跚跚。





“去睡吧,这么晚了。”





“少帅,尹太太您岳母病下了,我盘算着明儿以您的名义送些补品去,也算是替尹柯一起尽尽孝心。”





邬童太阳穴突突的疼,才和展先生喝了些酒,就知道白天的事情,少奶奶要同他计较。“送送送。”




“那我就置办下去了,可若人总不大好,还得亲自去看看更好。”




尹太太为什么病的,还不是早上那件事作的。送礼算是示个好,但人去就是赔礼了。邬童自然是不上当的。“她是你表姑,老咒她不好做什么。再说了,到底是女眷,她就算不好了,为避嫌就你代为关怀一下吧。”





少奶奶还要说,邬童的脸就拉下来了,那扇浓密的睫在阴暗里投下一道浓重的黑。他纵然心理有一丝的耐心和歉意,都在这妇人精心的算计里化为灰烬。


 


少奶奶回房里,光景甚不一般。各色的餐食摆了满桌子,少奶奶从中午开始一口未动。老嫫嫫看着心疼,往早已堆积如山的碗里又夹了一些山珍。“小姐,您吃点东西,别气坏身子。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您放在眼里,要我说,刚才少帅不在家时,您该摆威风就摆威风。堂堂一个正室,说二房几句怎么了,就算是打了他又怎么样,就不能让他回嘴。如今在这家里,要您受这样的气,我看着都不忍。”




“哎。”




“小姐您别叹气,不能灰心,老爷和您表姑姑,都指着您给崔家出口气呢。”




“你们都还不清醒。骂他还是打他?今儿个少帅要是也用枪顶在我脑袋上,我有几条命够用?嫫嫫啊,我在少帅府这两年,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的日子还少吗?敲打敲打就足够了,我且不能与他撕破脸,我崔晚玉就不能做那种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撒泼蠢妇。”








*  热的胃口都不大好了,早上就吃了一个煮鸡蛋。减肥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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