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过海

微博:就叫漫天过海怎么了

立秋 6

尹柯真是在房间里窝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的时候所谓嫁妆也是少帅府事先安排好了撑门面的,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包袱。薄薄的一层棉布,有一块母亲生前佩戴的金镶玉,玉的成色一般,不值钱却是尹柯的宝贝。再有一件小时候穿的布褂子,才学步时穿的,布料经多次浆洗变得几乎透明,却软和的像棉絮,尹柯睡觉时总喜欢抱着这件旧衣,破破烂烂了也不给扔,大了也随身带着。还有一本书,那是才见展先生在初见时相赠的,说他有慧根只是耽误了,送了浅显易懂的故事书让他学认字用的。




撇开那些古董摆设,金银器具,这些东西才是尹柯最珍贵的,他放进衣橱的格层里仔仔细细的收好了。




晚些就有嫫嫫来喊吃饭,听见小红在前头挡着,两人就在房门口唧唧歪歪的吵吵。




“少帅说了,等他回来吃饭。”




“混帐小丫头片子,入府第一天就躲着不打照面,这会少奶奶开了席,单为尹少爷做的小菜。别不识抬举。”




尹柯掀了门帘露了半个脸来,“别吵了,就去。”




前厅的八仙桌,真是红红火火摆了不少,可尹柯去了并没有人。坐了好一会儿,少奶奶才姗姗来迟。“坐吧,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让后厨多做了些。”




“谢谢。”尹柯看了看,渝中川菜都是辣的,红椒,花椒,干辣椒,小米椒,红油辣子。铜盆鱼,炒肉,冷水鸡,都是辛辣香气扑鼻。看似是当地家常的口味,可对于尹柯这外乡人,嘴里昨天又才烫了泡,非要火烧火燎起来不可。




尹柯心理冷笑,这种妇人阴损的小把戏,看来以后少不了要见招拆招了。




少奶奶夹了一块肉放到尹柯的空碗里。“入了少帅府,日后也不好干做个闲人,天天躺在房里不像个样子,今后,就跟着我学点持家之道吧。少帅军中事务要紧,府里内外都是我在操持。这么一大家子人,除了大宅之外,产业也还有好几件,事无巨细都是要紧的。”




这倒是颇有些大奶奶的风度了,尹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承,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少帅风尘仆仆的一边走进来,一边除了军帽和风氅。少奶奶连忙起身去接,少帅只冷着脸甩了甩手:“叫那个来,歇一天了吧,娇气,老子是体谅你昨晚辛苦,没眼力见的,还不过来伺候。”





还是被小红偷偷推了推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那个”。尹柯起来不怎么情愿的去拿邬童的东西。这下好了,两个臭脸,只有邬童一个眉开眼笑的,真他妈有意思。





一桌子的菜邬童捏着眉心看了一遍,“厨子呢?家里辣椒不要钱怎么着,一个清淡的没有?”




再看看尹柯,这一天待的,人好像更精神些,小脸红扑扑的。嘎吱一声刺耳的动静,邬童的椅子拉到了尹柯身边,捏了鼓鼓的脸颊来看看:“还吃不了辣的,吩咐去煮碗官燕,炖个水蒸蛋。养不好我都不好下嘴。”




在列的无一不倒吸一口冷气。




这顿饭只剩少帅一个大快朵颐。




两碗米饭下了肚,邬童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挑一挑眉毛,笑得让人忘了今夕何夕:“刚我进门听了一耳朵,你让他学着管家?”




少奶奶终是等来一个正眼,柔柔和和的讲:“到底还是个年轻力富的,就这么在家里荒废着可惜。孩子一看就是聪颖的,我有益让他学点本事,将来有什么我个女人家不好抛头露面的,家里也有个男孩子替少帅分忧不是。”




“夫人果然贤惠。管家一时半会指望不上,先学点本事吧,别干吃白饭。”




邬童放了筷子,接了漱口水来,慢条斯理的擦了手,揉揉肚子站起来:“吃饱了,走,回房消食去!” 尹柯一楞神就被捞着走了。




厢房门一关,遣了下人,尹柯气鼓鼓的埋怨:“你何苦作践我,硬在她面前演一出,回头又让她找我不痛快。”




小腮帮子圆滚滚的,眉眼朝着中心一点小痣聚了聚,颇有几分凌厉之气。邬童又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似的,起身去捏一捏挺翘的小鼻尖:“哟嗬,挺聪明。”




尹柯退一步要躲,邬童偏进一步,把人围在衣橱边角处,坏心眼的偏头在尹柯耳边吐气:“我偏要你看清她真面目,要你不和她站队,她越欺你,你便越只能依附我。怎么样?”




尹柯的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蹙眉盯着邬童看。不可思议的想竟有人能这样坦然直率的剖白自己的手段和阴暗。




“我怎么教你的,若被人欺负了也没有还手之力,只管也使些手段叫大家都不好过。你不服,便来招惹我好了,我且不与你个小东西计较,要你为我所用,即便让你踢打两下解解气也无妨。”




“哼!谁稀罕打你。”




尹柯心下计较这人一身硬梆梆的肌肉,打一拳反倒痛了自己。




昂着头,挺着背,傲气的走远些,真是只有脾气的猫儿啊。邬童看尹柯不理睬自己,端着本书自顾得看。走过去一瞧,噗哧笑出声来,道德经,三岁娃娃看的东西。转念一想,他这样凄苦的身世也没什么机会认字读书,但看的出来,是个机灵的主儿。




“说正事,少奶奶许你做学问,你别客气,我差人去说定了。明日起,国文,算术,天文地理,都请先生来教。你可愿意学?”




这下尹柯自然藏不住了,如果这事是少奶奶说的,再好听他也不敢信的。可少帅说的就不同了,他提起了一腔的欢欣,忍着维持平静,可嘴角还是绷不住笑出两朵梨花。“愿意。”





邬童想着要学习,该给尹柯置办些西式学生装,衣橱打开看一看,就找到了尹柯私藏的物件。“这女式的玩意儿,该不是来前就有相好的吧,怎么?娃娃衣服,孩子都有了?”




“神经!”




尹柯知道邬童有意逗他呢,抢了东西过来:“我娘就只给我留了这个,弄坏了我真揍你。”




邬童端正了些态度,安抚的顺了顺尹柯的头毛:“我不招你,我今天有公务要办,先去书房了,你先歇,一会我再来。”




尹柯也不知道邬童原来真是那么忙的,他披星戴月的再摸黑进屋上床的时候,依稀已经是二更天了。




后一日也是如此,感觉的出来,除了在尹柯面前混不吝的故意插科打诨糊弄人玩,邬童实在是有些紧要的事情做的。白天,少奶奶真把几科的先生带来和尹柯见了,人了脸熟,吩咐了些事宜,商定好了上课的细节。




少奶奶话里话外的,让尹柯多感念自己的好处,感恩戴德。尹柯只恭谨着,他心里想着要谢一谢邬童的。




睡得浅,半夜细细索索动静来了,尹柯强撑着醒过来。




邬童蹑手蹑脚的掀薄被,被夜里一对水雾迷离的瞳吓了一跳。“成精啦你,大半夜吓唬人玩儿。”




尹柯拖着素纱薄棉的睡衣袖子揉着睡眼惺忪,“今儿个,见了好几位先生。”





“那些都算不上什么好的,改日有机会,引荐你一个高人,那才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仙子。”



“真那么好?我不信。”尹柯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又恼邬童这张不饶人的嘴里如此不吝赞美的褒扬别人,又不甘世上除了展先生再没谁能担的上这样的形容。




“快睡,明天回门,别整个乌眼青似的叫你们娘家人幸灾乐祸。”




这才提醒了尹柯,竟这么快就到三朝了。




雾都的早晨罕见的晴朗,晨曦拨开了薄雾,似给纱幔绣了金光。小红端着铜盆推门进来伺候尹柯洗漱,也带了裁好的新衣。按礼数选的是传统的黑袍蓝褂,簇新的料子泛着丝绸华丽的光泽,小红帮尹柯把垂下的额发用头油抹了抹,露出光洁的额头。




“少爷真好看呢。”




邬童挽了衣袖洗脸,听着动静就探头过来看,抬手就给尹柯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个大脑崩:“好看什么,老气横秋。”




尹柯一边给自己念莫生气,一边接了军装过来服侍邬童穿衣。浆洗过的衣裳带着好闻的胰子清爽气,配上邬童的宽肩窄腰身和长腿,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男人光是一身素色里衣已经足够打眼了。




靴子,肩章,军帽,一一穿戴好了。副官站在房门口喊报到。




“少帅,有急报。”




“知道了,搁在我办公室,中午前我回来看。”




尹柯知道他有正事,这一刻那轻佻惯了的眉眼是肃穆的冷若冰霜。“你有要紧事就别陪我,我自己回去一下走个过场就好。”




“就是走个过场,耽误不了多久,我陪你走一趟,一会就不和你一处了。你要回来歇息也罢,出去耍一耍也罢,别闯祸。”






* 太热了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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