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过海

微博:就叫漫天过海怎么了

立秋 2

尹老爷一回来,太太就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




这是一记警钟,多了个庶子,这桩家丑被瞒下来对外没几个知道的。少帅点了他的名,意在告诫崔尹两家无论他们在背后怎么算计,都逃不过少帅的火眼金睛和手掌心。




头一件要紧大事,关乎巴蜀第一药商崔家和大商贾尹家为了发战争横财,把大批药品偷偷北上运到关外卖给日本人。约莫是已经被知道了。




再到饭桌上草草交代几句,尹大小姐就鬼哭狼嚎起来,少不得被老爷一顿臭骂。尹柯跑回来时候正撞到枪口上,一家四口齐刷刷都把眼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尹柯自知今天晚了好些,误了饭点,只不敢作声。可大小姐不知道抽什么风,竟要扑过来和他拼命一样。到底是他亲爹想着护了他一句。




左右是自己儿子。尹老爷看他孤苦一人找上门来时,心里百感交集。这十几年未曾某面的孩子,长大了越发像他花魁夫人的母亲。虽瘦弱单薄了些,但眉目清秀,气质和暖,是个温顺乖巧的孩子。再看看自己正室那两个锦衣玉食却不成器的粗鄙跋扈之气尤盛,倒反衬的尹柯高洁脱俗如乱世淤泥中亭亭玉立一蓬青莲。




但到底碍于太太娘家势力,尹家早年发迹也多依靠崔氏一族的扶植。他糊涂时候办了风流事,千方百计瞒骗这些年,就是不好和家里太太交代。所以在尹柯受了妻儿苛待的时候,尹老爷并不好当面维护什么。但如今,事情弄得不那么简单了。




“你们是要撕了他?还是弄的鼻青脸肿的送到少帅府去触霉头?然后叫少帅拿着枪杆子要了我的老命?上赶着给人送把柄!都是些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一嗓子吼的满屋肃静。




太太是吃瘪的。私贩药品北上的买卖,是她极力促成自家老爷参与的。这一潭子扎进去,如今脱不了干系。她还要哄着她男人出主意,只能先打发了自己女儿。叫尹柯自己回柴房去休息。




府上看着是出了点事情的,可这里没人把尹柯当家人,他自然也不敢自作多情的把这里当作家。被轰走的时候,没人想着他今天连饭也吃不上一口。幸亏,也没有人还惦记那包风鹅。尹柯把柴房的门关上,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回忆着今天展先生讲课的文章,一边拿出鹅腿来啃,滋味颇佳,只可惜光吃有点咸了。




邬童今日得了一件西洋玩意儿,兴致勃勃来找展先生献宝。“瞧,云帆你在法兰西可见过这个?”




玲珑剔透的玻璃瓶里浅黄色的液体荡漾着清新馥郁的花香,香气持久弥新容器精巧别致。展先生推了推眼镜,轻轻合上盖子:“你这玩意儿,该回去送你夫人去。这是香水,法兰西的上流社会女人每天用的头面。”




“警告你没事不要找晦气。”




邬童小孩子气的一面,也只有在展先生这里才显露出来。心腹之交,知根知底才敢开别人不敢的玩笑。




“崔家和日本人勾结私贩药品的事情你都查明了?该怎么办呢?”




“我还没想好,崔家尹家,实力盘根错节,这北上途中也一定打开了层层关卡,牵涉到利益太多。我非要拿到要害把他们一锅端了不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邬童浓密的长羽睫遮挡了眼底的阴郁。这些年他行事越发阴狠决绝。




展先生是见识过军阀头子设的公堂,阴暗潮湿摆满了酷刑用具。那地方,进去弄死了不算本事,落到那步田地定是生不如死。展先生时常分神,想这眼前手段毒辣的少帅和少年时无忧无虑顽劣不堪的玩伴邬童竟是同一人么?




“对了,我同你讲,过些日子帅府要办喜事,改天我叫副官送喜帖来,赏脸来喝杯酒。”




“什么?谁要成亲?你又要作妖?”




邬童府上的夫人,娶亲时据说只派了军车去接回来,实在和崔家嫁女儿想要的排场不符。那场联姻时,邬童一路至北向南打过嘉陵江大伤元气,威风八面的邬家军那时候外强中干伤员满营。留在渝中休憩时候被崔家将了一军,药可以给,崔家女儿要作帅府的女主人。邬童也不是吃素的,借着给军中战死沙场的弟兄做法事的由头,立了不能铺张大办的规矩,硬是悄无声息的把崔晚玉娶过门了。




才两年不到的光景,要纳小不算,还要招摇过市大操大办。展先生揉了揉紧蹙的眉心,这人就一刻不得消停。“你这是要纳哪个,我怎么不听你提心里有中意的人选,莫不是憋了坏又要埋汰谁。”




“知我者,云帆也。”邬童卖了关子,留了意犹未尽的笑意走了,只留了那盏精巧的玻璃瓶下来,展先生命焦二收好了。




那一日全家都在,婆子拿了要送去月老殿的生辰八字名帖,那是照着老爷太太的意思先拟好的措辞,无非是命有薄相,孤伶凄苦,求官不得,婚姻不合。尹老爷看尹柯来了,只不言不语的站在一边,挥挥手连忙打发婆子去了。




偏偏大小姐拦下了不让走,嚷嚷着就这样泛泛几字,不足以警醒少帅。她抢了笔过来,歪歪扭扭的改:“这么写,天煞孤星,克母克夫。”




虽说猜到事关自己终生,尹柯也不抱什么期许,若他父亲也这样纵容着,他便是不服也无可奈何,这一声克母尖锐的撕裂开了尹柯心底最脆弱和敏感。“什么都随你们,不要牵扯我娘亲。”




“哟!怎么了,冤枉你不成了,你那倒霉的娘不满三十五就死在逃亡路上了,连个像样的坟头都立不起来。可不是个福薄的短命鬼,怎么就不能写!”大小姐如今斗鸡似的,见了尹柯万般不顺眼,连老爷在的场面也顾不得了就要跳叫起来。




太太也来帮腔,看老爷为难的样子,哭天抢地抹眼泪说自己命苦,怎么帮衬夫家,怎么操持家业,怎么生儿育女,结果来怎么叫自己丈夫背信弃义做出下作见不得人的事情来气伤了心。这么一来,尹老爷理亏也不作声了,想着这些无妄的麻烦起因也是尹柯他娘私下偷偷瞒着自己怀上的种,造了那么大的麻烦如今总在太太和崔家面前抬不起头来,只恶声恶气的拿尹柯撒火:“闹什么闹,写就写得了,要不然送你去少帅府那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受虐待折磨!”




尹柯急红了眼,拳头握紧关节泛白,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推开了大小姐,一把抢过了那张名帖撕了个稀烂。大小姐挨了推搡,跌了个趔趄,哇哇大叫起来。堂间里乱了套,大少爷替妹妹出头上来就冲尹柯面门揍了一拳。在这家里,受多少欺辱尹柯从不反抗,就如他亲爹冷眼旁观着,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又不解气的上来拳打脚踢一顿。




尹柯只死死握着那张残破的名帖。




打不还手的结果是,尹柯一身青紫的在家里躺了一天。倒是没有人来使唤他做事了,个个嗤之以鼻避之如瘟神,连带着也没有人来喊他吃饭。饿得睡不着了,尹柯摸摸身上还有几个角子趁天黑摸出去买点点心垫肚子。




白天时候街角巷尾多的是摆摊卖吃食的,市道不太平,烧饼卤水炸臭豆腐的小贩们到了天黑就收摊了。尹柯在漆黑的路上游荡了几圈也没找到一家,那些敞亮热闹的馆子又是尹柯去不起的。




也不敢走远了,越晃荡肚子里越空,连带身上的酸痛,走的恍恍惚惚。就那么一楞神,在街角差点叫辆大汽车撞了。尖锐的橡胶轮胎擦过地面的响声就在耳边,吓得尹柯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车子里下来一个当兵的,指着尹柯的鼻子就骂,尹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被偌大的车灯晃了下眼,头一晕又要倒下去。







*  年代文让我感觉自己特正经。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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