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菠萝 10
马仔们很久没有看到Karry哥这么严肃的样子，自从有了大嫂，大家私下就给他按了一个骚包的名号。码头的风渐大,Karry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衬衣也翻飞起来。跟了他几年的兄弟们，有些都成家了，也有一脸稚嫩的新面孔。
“道上的人，都在笑我孬种。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也不理解为什么白粉生意我不碰。是的，手早就脏了，立哪门子牌坊。”
十二三岁被追打着躲在码头集装箱里睡过去，几番辗转误打误撞偷渡到了香港。他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天地，自由自在到把苦痛束缚都抛诸脑后。直到有一天辗转从同乡那里得到消息，那个终日打骂他来发泄心中憋屈的男人，后来入歧途接触了毒品。在一次醉酒后注射了过量的药品一命呜乎，孤零零一个人结束了这段悲剧可耻的人生路。
那一刻Karry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样五味杂陈。他一个人来到江边，他本以为自己所有的恨和怨都得到了疏解。可事实上，对着粼粼的海面波光，回忆起来，那是唯一给过他一口饭吃，他喊了好几年爸爸的男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相依为命互相折磨的过了那么久。
如今这世上唯一的称之为亲人的人，也没有了。像海面上拍打礁石产生的泡沫，消失殆尽。
“我发誓绝对不会碰这玩意儿，虽然我从来没有家，但我不要有人像我一样因为毒品成为孤儿或失去亲人。”
Karry势力范围覆盖整个新界，他的跑路钱何止给到千智赫的一个旅行袋。只不过他下了大决心，拨出大部分安顿兄弟们，作为一个交代。“你们要跟别的老大我也不会阻拦，但我更希望你们做点小生意去，洗手开始新的生活，还有你，有没有到十六啊，有空就回去多读点书，不要学我，大字不识一箩筐。”
赌场的账本，送出去的路上就被截胡，两本真的，全在Karry手上。记录了账款流通到几个太平绅士和警司账户的信息。詹爷扔过来的烫手山芋，表面是个赌场，地下不仅涉及白面生意还是洗钱的掩护。Karry碰了这摊，要么同流合污要么众矢之的，无路可逃。
他影印了几百份，连夜寄到各大报社媒体，还有张贴在街头小巷。太阳一出来，翻天覆地。
大小姐跑过来，她气的跺脚发狠哭的稀里哗啦。“我不甘心，Karry，你疯了，你斗不过我爹地。”
Karry从没那么有耐心那么温柔：“真心话，是我配不上你。谢谢你。你爹地不想让你碰到这摊污水里，他是对的，你出国去，以后嫁个好人家。”
“为了那个男仔？我哪点不如他！你疯了吗！”
有人跟过来，低头沉声：詹爷请Karry哥走一趟。他在社区救护站等你。
詹爷很笃定，不过是个娃娃。他请千智赫坐着，给了他一瓶汽水。“年轻人，看新鲜看有趣，却往往不知道背后的危险。有冲劲有胆识，但总少点智慧阅历。小孩子，你看他生龙活虎耀武扬威觉得好劲？没那么好玩的，没那么好玩。”
千智赫捧着玻璃瓶，他下班后就被堵住了。这架势没有血腥暴力更叫人胆战心惊。他稳了稳心神，该来的总要来，他接受Karry的好和他带来的麻烦。
一道轰鸣划破寂静而来，宛若红色的闪电劈开混沌，千智赫等久了，索性把两腿盘坐着，自在涣散的神态突然集聚专注，他嘴角抑不住的上扬。他的爱人，果然是披荆斩棘的勇士，披着七彩霞光踏着筋斗云降临和拯救一切。
Karry却少了一份从容，他有预判也相信千智赫的坚定。但亲眼目睹他处于危险中，心底深处紧张和暴动的因子还是蠢蠢欲动。握住拳，青筋暴起。
“很好，有点脑子，我宝贝女儿没看错你，是个狠角色，早生几年，说不定能和我平分秋色。”詹爷还是一派温润绅士，龙头手杖支撑着稳健的步伐。他拍拍手表示赞许：“只可惜，终究还嫩了一点。蚍蜉撼树几个字，你会不会写？”
“你是见过张Sir 的，你知道警界里是谁位高权重，黑的白的本就没有清楚的界限。你揭他的老底，他自然会盖的好好的遮掩过去。明天过后，除了新界地盘群龙无首，海湾里多一具浮尸，什么也不会改变的。”
詹爷略松弛的两腮显出老态，露着长者的慈祥，他靠近Karry，身边人就上前看住千智赫，虽然这孩子还是轻松的一幅看戏的姿态。
Karry卷了卷袖子，他的衬衣随风鼓出饱满的形态，背心勾勒在胸前是紧实的弧线。他一贯带的金链子取下来了，换做一条细细的颈链，还有一枚小小的挂件。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
金菠萝。
“看，我去金店挑的，他们说金菠萝是好彩头。你知道吗，宝贝儿子的意思。”
Karry任千智赫的手臂围着他，靠的紧紧的替他戴好。好闻的香气早叫人心猿意马，他把小孩子拉过来，手不老实的按在臀线上揉捏：“占我便宜，嗯？”
千智赫索性跨坐在Karry腿上，紧密胶着的迎合他，修长的手指触过脸庞的轮廓：“是的，我想占你便宜。我来疼你，我爱你。情人的爱，父母的爱，我都给你。Karry，以前没有得到的也不可惜，从后起，所有的缺失我都帮你补起来。你不是野种，你是我的宝贝心头肉，是我们家的金叵罗。”
眼眶一热，Karry不愿意被人看到那样子，他把头埋到千智赫的胸膛里，拼命的贪婪的放任自己沉溺。他像一头猛兽缩成了毫无防备的弱小形态，他依附在千智赫纤瘦的身体，感受热流的悸动和蓬勃的欲望。“我要你。”
他们无视旁人，在暗黑街道里遥望和对视。在凌乱和窘迫的威胁里滋生旖旎又绚烂的爱意。只是遥遥相望着，眼里只有对方而已。
“我要是你，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浪费，跑路吧詹爷，你不用怕一无所有，你还有亲人有血脉有你的女儿。”Karry迎着詹爷，投回毫无犹豫的目光。
“利益关系都是岌岌可危的。我在新界立足，靠我拳脚打拼，更靠兄弟扶持。这一套有人看来行不通，因为你们都是踩着别人上位。张Sir就很厉害了，高级警司嘛，哪个不知道呢。可是这个位置，多少人垂涎三尺呢。”
“我来和你算算，他当年扬名立万破的那些案子，多少是一人独占了功劳。不说那些受排挤的眼红的同僚，就说说混了几十年被他压过一头的总督察。我送他肩膀踩，助他青云直上。你说他想不想借这个机会干掉张Sir取而代之？”
詹爷的手杖突然狠敲了一下地面：“你说什么！”
他以为Karry就只有把账本曝光公诸于世的胆量，却没想到他还有一招釜底抽薪。若张Sir在警局里势力不保，这后面的游戏就没办法翻盘。这几十年来，他已经快忘记了恼羞成怒的感觉。
“想跟我玩鱼死网破？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Karry，先不急，我陪你慢慢玩！”
几个人围上来，这种架势，对Karry来说小菜一碟。可詹爷掏出一管针，递给身后人。“这是高纯度的好东西，可惜了，你没尝过，不识货。不如，我让后面那位小兄弟替你试试，飘飘欲仙的滋味，怎么样，Karry。”
千智赫短衫下细细的手臂在黑夜里苍白的扎眼。
* 再坚持十二小时我就能回家了，到现在没调过来时差。
* 人在异乡最怕听到亲人身体抱恙，愿一切平安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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