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过海

微博:就叫漫天过海怎么了

金菠萝 1

金菠萝 - 广东话指极度宠爱的孩子。


这里四季如春,每到年前气温也只是几经挣扎然后宣告入冬失败。所有的都在温室里滋长起来,陈旧的,腐坏的,新潮的,刺激的。


日头很毒,在拥挤的街道霓虹灯里勉强照出一条明亮又狭长的路。那些红的,绿的,互相交叠的招牌没有了暗夜里招摇的光源,晦暗和破落的一面显露出来。


热岛效应,让鲜活的景色在蒸腾的虚靡的热气中迷离开,那些遮蔽在阴影下的一切都变得渺小。


斑驳的铁门敞开着,头发零散的女人在香烟摊位后面靠着墙打盹。昨晚打了十二圈到现在没有恢复精神,被氤氲着闷热气息的热浪包围着,有晶莹的汗珠从她丰腴的脖颈蜿蜒到敞开的连衣裙衣领下。狭窄的楼道流动着一点风,女人好像做了什么香甜的梦,咂巴嘴吞咽了下口水。


“曼姨,鱼蛋买回来了。”


声音像玻璃瓶里的冰可乐,沁透着爽利和清澈的气息。清瘦的少年却面无表情,书包肩带在他突出的肩胛骨上勒出两道红印,白衬衣的扣子规矩的束到最后一颗。明明是有点热的,鬓角的发丝都打湿了。没有逗留,径直把叉着竹签的纸盒子搁在香烟摊上,就匆匆的上了楼。


女人揉了揉额头清醒了会,转身去喊:“千千,快点做完作业来看摊,我晚上约了五婶打麻将。”


深水埗的夜,随着霓虹灯的闪烁而隐藏了颓废。曾经富华街的夜生活也经营的风生水起,舞厅酒家,影像厅桌球房,聚集了一众花衬衫和蛤蟆镜的奶油小生,大波浪和一步裙的窈窕女郎。可那些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老旧落后的过去。这里已经没有昔日的风光,只剩下几爿地下赌场,两三家酒楼,还有那些穿着高跟鞋超短裙依在路灯边招揽生意的北妹。


千智赫只来得及做完书面练习,到香港来的这段时间,功课最难跟上的点,主要是英语。文理科对于他来说,在大陆打下的基础足够扎实,却无奈在英语特别是口语方面落下了一大截。他端着书本,靠在楼梯台阶上背诵。门口投下那一大片金灿灿的“吉利酒家”的招牌亮光成了绝佳的照明。


白天睡觉晚上打牌的那个,是他舅妈。千智赫在香港唯一的,没有血缘关系的,挂名的,亲人。他舅舅早就和他舅妈离婚了。这倒也好,让这女人逃过了做寡妇的苦痛。她离婚后就跟着别人偷渡过来,很多年了,勉强获得了一个见得了光的身份,虽然,活得还是和蝼蚁一样的卑微。


说起来,这女人对千智赫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早年家里还走动的时候,也不过是抱过这小孩子几次。但在一场车祸夺去了所有亲人的性命后,女人在接到街道打来的越洋电话后懒洋洋的应承了几句,却真的坐船又倒车一路颠簸回来,把无依无靠的千智赫接走了。


“以后就跟着舅妈,不会饿死你的。”女人丢下方便面和一间空荡的小破屋子,就出去打牌了。


手气好的时候,舅妈会在吉利酒家打包一份卤水回来加菜。那种金碧辉煌挂着玻璃珠子金属亮片的高级餐厅里出来的客人,偶尔会来光顾买香烟。华灯初上的时候,生意开始繁忙,那时候一般都是千智赫在看摊。英语学习经常被打断,广东话听力倒是进步飞快。


“靓仔,一包万宝路。”


从千智赫坐着的视线看过去,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堪堪遮住大腿根的亮片裙子闪的像一盏水晶灯。他把walkman的耳机摘下来,接过钱,继续紧紧盯着课本。那女孩子一礼拜要来四五次,她姿色算不上好,生意也惨淡,有时候来吉利酒家门口碰碰运气,顺便和千智赫搭话。

 

这男仔生的好看,开门做生意却一点也不热情。三番五次的,也没搭理过几句。女孩子能接到的客大多是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她偏爱来看几眼千智赫。在四大天王风靡的年代,女孩子想,这男仔的气质好忧郁,就和自己喜欢的黎明一样。


眼前挡住亮光的人形阴影闪开不多久,又重新盖过来。千智赫故意不抬头,他垂眼只默默背诵磁带里的内容。过了有点久,千智赫想,这次有点过分了。他褐色的眼珠里染了一丝凌厉,抬头却惊讶的愣住了。


富华街现在落魄到,连收保护费的都不爱来跑一趟。偏偏,也有人打着片贫瘠地界的主意。


“我说karry哥,是不是中意这里的小妹,怎么三天两头来吉利食嘢。”


修长的身影从旋转门出去,马仔才敢在背后议论。他们之前喜欢去大牌档宵夜,多豪气,赤着臂膀露着纹身,道上的见了背后一双龙虎谁不客气三分。如今,为了在大酒楼里装斯文,衬衫扣子要整齐的遮住肉,喝啤酒也不能把脚搁在椅子上。都是古惑仔,何苦活受这文明罪。


Karry在门口低头挡风点烟,马上就有人围上来。香水味廉价刺鼻,女孩子用浓妆来掩饰平凡的容貌,混迹道上的人没几个不认识Karry哥大名。他在尖沙嘴一带打拼出一些势力,这点点年纪,全靠于他出众惊艳的外貌截然相反的凶狠和乖戾。


传闻抢地盘的时候,他替自己身边马仔挡了一刀,不是菜刀的刀,不是匕首的刀,是刃长两尺明晃晃的砍刀。混帮派的,为了出头,替老大挨刀子表衷心的不少。唯有Karry,替手下人挨了一刀,当时流的血染红了一道街。从此以后,来拜Karry山头的马仔挤破头。这个从内陆来的毛头小子很快崛起为一派强劲势力。


那女孩子扭捏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靠近过来。只还没来得及出声,Karry的烟头不偏不倚的扔在了高跟鞋再要往前踏出步幅的地方。路灯下遮掩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女孩子周身一冷,不再有敢去找晦气的勇气了。

 

不相干的人讪讪走远了,Karry才慢吞吞的踱到幽暗的楼道口。那些五颜六色的香烟壳子后面,少年松软的头发,垂顺的睫毛,还有温柔的眉心痣,有一些看不真切,有一些已经印在脑海里。米色的校服,朴素的干净的让人突然萌生出了邪恶的破坏欲。


明明有更生动的,狂野的,性感的一面。那天夜里在人潮涌动的中央放浪形骸的放电的人,和眼前的宁静的景致重叠后又分拨抽离。Karry觉得自己看得入了迷,直到那人抬头起来,不耐烦地瞪着自己。


Karry哥有怕过谁?歪着头戏谑的看回去。


很快,小孩倔强的眉头凝结起来,比较之前更添了一丝愠怒。


偏偏在Karry眼里,扯开了乖乖牌学生仔一副波澜不惊的扑克脸,眼角眉梢生动的恼意是那样风情万种,叫人着迷。这叫什么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靓仔,”他刚才全听到了,一本正经的学着北妹蹩脚的广东话的口音:“食饭咩?”




*  后面没有想好,只有一个开头。虽说是要看不正经的人多,但是一直不正经,我自己可能都会跑偏,容我拨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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