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缘 6-漫天过海

小七美翻了,这可是头一回见美人笑,这一笑千娇百媚,晶亮的眼比夜里的星星还亮,直直的投射进心里。雅间里还坐了五大三粗身形伟岸的旁人一个，小七眼尖，那夜拈花水榭门口站岗匆匆一瞥的缘分，该是个跟前儿走动的贴身人，小七惯会看颜色：“这位大叔，好久不见。”

暗夜气极了，他分明与小皇帝同岁，一路从少将出生入死伴随君王建立基业到大将军袭位。要说连年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的行军岁月是把人磨砺的略显粗糙了些，可再看一起并肩战斗的小皇帝，却还是细皮嫩肉水溜光滑的，只叹人比人气死人。

林惊羽拍案叫好，自从这古灵精怪人一张口，就连连叫他笑得合不拢嘴。愁啊烦的都抛诸脑后去了，他也跟着揶揄起暗夜来。“这位大叔，去叫几个菜，一同吃饭吧。”

小七豪气的一挥手：“别在这儿啊，七爷请你们去吃好的，报春楼的红烧黄花鱼，海参八仙盅那是一绝。”

论吃喝玩乐，小七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八碟八盅两壶小酒，报春楼清了场，独僻了三重楼上赏月观景的佳处。小七可殷勤了，一会挑鱼刺一会盛汤，这可是难得和金玉同桌吃饭的机会，再往前一步就可以同床共枕了。反正，在拈花水榭，恩客们来了无非也就这两件要紧事。

暗夜连伺候主子的机会都不得，眼见着小七忙前忙后，心想着总要表现一二，突然来了灵感。小皇帝那次点名要伴月，无非为求一曲高山流水，既然这人就在眼前了，“公子若能弹奏一曲？”

“不能！”

几乎异口同声。小七可不能再说今日他的琴又不舒服了，而林惊羽回想起那声天崩地裂般的杂音就头痛。林惊羽吃定了这人断无技艺在身，旁的不说，那尾古瑟价值连城，他却能毫不怜惜的压在琴身上唱曲儿，“你到底会不会弹琴，或者，你到底是不是伴月？”

林惊羽心情甚好，也不想追究，只是每每看着小子张口就蒙，把自己耍的团团转心里不痛快。

小七也不愿意顶着别人的名头，这将来要是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也不能把当新郎官的好事叫伴月哥哥讨了口头便宜。“金玉，其实我真名叫小七,没姓。那日伴月病了，我是顶替他的，我娘姓金，我爹……我打出生没见过我爹，我娘都不许我问。”

原来是抓错人顶了包了，暗夜明白过来：“那真伴月还在牢里。”

“请大叔去消了案吧。我伴月哥哥是蒙了冤受我拖累了。”

暗夜连忙去看林惊羽，他面色有些凝重，微微冲他颌首。

“这……是我冒昧了。失礼失礼。”是个没有爹的孩子，难怪沦落到烟花之地讨生活，可想来又有一番孤苦伶仃的味道，没了爹的孩子，面子上再无忧无虑，心里头总是凄凉。林惊羽难免想起自己故去的父皇，小时候，一众皇子公主里，小林惊羽并不起眼，与父皇相处的时光不多，天子威仪有余，父爱如山却不曾感知。

可到底，自己也算有爹的人。看小七，更多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再联想到他这般样貌身形，在那欢场里一定也是个受欢迎的角色。没来由的，一想到他在拈花水榭卖笑甚至出卖色相的样子，林惊羽心里纠结，五味杂陈。“别回那地方去了，我替你赎身，出来好好寻一门手艺作营生吧。”

“啊？”少东家傻了眼，那可是他家。

没想到林惊羽继续一本正经的提点着：“你还小呢，眼前的荣华富贵都是用皮肉身子换来的，这些快活逍遥都是假象，来找你寻欢作乐的人，贪恋的不过是皮囊和肉身的欢愉。他们奉以真金白银，却并没有几分真心待你，今后，你还是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平平淡淡过日子才是正道。”

又误会到姥姥家去了。

小七脑子里兜了一圈，觉得这冤枉的值。瘪了瘪嘴眼眶都立马跟着红了。可怜见的像只流落街头的小崽儿：“可我往哪儿去啊，我无依无靠，无亲无故，我还得被卖进去。”

林惊羽心头又一酸：“暗夜，你外头不还有一处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给小七先做个安身之处。”

大将军一愣，谁说我还有个宅子？我有几处住所几分俸禄，户部账上算的真真儿的。可皇命难违，他说有就得有，暗夜一口饭都吃不下了，连忙起身去给找个清净的屋头。这规格还不好把握，既要清幽方便出入，又要安逸舒适把那天仙小爷装下，还要不过分奢华铺张引人眼目。这怎么想，怎么像金屋藏娇用的。

吃了饭，两人又吃盏茶的功夫，暗夜的事也办妥了。好巧不巧营地外有个僻静的酒肆才易了主，按着书院的清净装饰置办下，未住得人。暗夜连忙重金和东家租用了，就来回话。

好在小皇帝挺满意的，东西都归置周全，只消稍微洒扫下。而小七一双眼只长在林惊羽身上，房子什么样全然不放在心里。暗夜则是吃惊的看着小皇帝亲自上阵擦桌子铺被面的收拾着，行军打仗时，不论是万岁爷还是大将军，衣食住行样样亲力亲为的，可这会替人张罗未免太贤惠了些。反观小七真是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除了跟在林惊羽身后团团转一样活计都不会做。

林惊羽格外计较，认认真真的忙里忙外，日头从正午落下山，总算是打点一切妥当。人也累极了，往床靠上一斜，歇一歇就小睡过去了。

长羽睫垂落下，如一道珠帘。小七又感动又心疼。暗夜在厨房才做了水，端来热气腾腾一碗茶没想到林惊羽一口没喝上就睡着了。

“来来来，我来喂他。”

“怎么喂？都睡了。”

“用嘴喂呀。”

那两片殷红的薄唇怎么看水润珠光的叫人眼馋，暗夜一看不好，有前车之鉴，敢情这小公子还惦记着调戏自家万岁爷呢。“万万不可。”

“你不成人之美也别坏我好事呀。”小七要动手去夺。

暗夜身手好，却顾及这动静不敢骚扰了小皇帝的清梦。两人在床边你来我往的抢一杯水。三番两次的推搡间，一个寸劲，茶水全倒翻出来。不偏不倚，两人眼睁睁的看着洒湿了林惊羽的腰下一大片。

小七连忙缩回手，杯子还稳稳的端在暗夜手里。这…这这，这是浇了龙根了，暗夜吓得魂不附体，刚才滚热的茶水，此刻不知道还烫着没，要是烫坏了，那就算是把大将军府满门抄了都不够的。

林惊羽半依的身子斜了斜，显然是要醒了。小七连忙朝暗夜做了一个鬼脸，一个翻身跳到床铺内侧抱着枕头背对着装睡。暗夜脑子飞转，人生短短数十载的光阴里最灵光一现的瞬间，搁下杯子就钻床底下去了。

林惊羽浅浅睡意下，什么温热感弥漫开来，腿间衣衫粘附着皮肤，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睁眼过来，恍惚间对着陌生的卧房布置回不过神。垂下的手臂边上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是睡的呼吸均匀，安静又乖巧睡颜的小七。一直咋呼的人，难得恬静下来。挺俏的小鼻尖是不是抽动一下，叫人手痒痒的想去捏一捏。

到底还有什么不对劲的，说不上来但确实难受。林惊羽环顾一圈，终于低头看到自己裆下那一大块湿迹。我，这，是，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