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 4
翌日林惊羽准备去学堂，他太清楚夫子的脾气，三天，是夫子的底线。他已经两日托病不去上课，不过贪玩找的借口。今日再不露个脸，夫子定会差人去家里告状的。
起大早，林惊羽嘱咐小七：“我有正经事要做，你一个人不要出去，就在后院把昨日捡的柴劈一劈，等我下了学，带你去镇上吃好的。”
小七听说要出门，来不及的摇尾巴示好，林惊羽象征性的摸了摸他的头：“还说不是土狗。”
恩公不在家，小七只乖乖坐在柴堆前一会儿就无聊了，林惊羽留的米已经都吃完了。他撅着小树枝百无聊赖。恩公早上出门读书，看来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来和书上那些挑灯夜战悬梁刺骨的书生不同，恩公不怎么爱读书。
可小七倒是满腹经纶的，他从小在师父的藏经阁里玩耍，除了修炼的经书，师父也有珍藏人间文豪大家的著作范本。小七还是只小银狐的时候，就常蜷在师父的膝盖上，一边玩着师父的胡子一边听师父讲人间的故事，欣赏诗词佳句。
为了避人耳目，小七化作原形闻着林惊羽的气味嗖嗖的跑到学堂的木窗边。阵阵朗朗书声传来，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少年儿郎意气奋发，个个意气奋发，夫子摇头晃脑的闭着眼。小七跳上窗沿，一眼就看到了课堂上格外英俊帅气逼人，众人皆醒我独醉，趴在桌上用书遮面睡觉还留口水的恩公。
林惊羽的座位正挨着窗边，秋日暖阳和煦，照着半扇面颊微红，浓密纤长的羽睫微微煽动。小七激动的哈哈哈呼热气，恩公就是与众不同阿。
一只苍蝇飞过，嗡嗡嗡的流连在林惊羽身边，小七看不下去，连忙用尾巴去赶苍蝇。硬扎扎的毛不留神扫到了林惊羽的脸上。猛地蹿起来，啊啊啊啊，阿嚏！
夫子把手中书本啪的扣到案上：“胡闹！林惊羽，你说，课文背到哪了？”
林惊羽懵懵懂懂的站起来，嘴角边的口水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整个学堂爆发出哄笑和揶揄的声音。小七急中生智，跳进窗台躲在林惊羽的衣袍下面。小爪子在课本上按出一个梅花印。
林惊羽急忙跟着读：“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夫子斜了一眼，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林惊羽虚惊一场，也冲躲在袖子后头的小土狗眨眨眼，丑是丑了点，机敏有义气。林惊羽心理幼稚的英雄主义澎湃起来，捧着小七从学堂溜出去。走，带你去吃点好的。
晚集还没散，捏糖人的小贩，炸油糕的大婶，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孩童玩的木剑风车，还有各种新奇小玩意。小七趴在林惊羽怀里东张西望好不欢喜。
林惊羽在小摊前流连，身上抱着的活物也难免引人注目：“小公子，你养的狗？可真丑阿。”
小七还来不及生气，便听林惊羽还嘴：“我的狗顶聪明了。”
能受到恩公维护，换个品种也认了。小七心理还是犯嘀咕，怎么人人都觉得他是狗，这镇子上的狗难道都长了狐狸样子。可街上热闹，是不是也有扫着尾巴的黑背看门狗叼着肉骨头蹦蹦跳跳的从面前过。
小七嫌弃的看看那些脏兮兮蠢呆呆的东西，再瞧瞧自己身上细软如纱，闪亮如缎的银色皮毛。我才不是狗呢，你们这群愚昧的人类。
不一会，林惊羽看见一个人头攒动热气蒸腾的小摊，他也带着小七挤到人堆里。是香喷喷的糯米团子，猪肉馅儿，豆沙馅儿，葱油馅儿裹在一颗颗晶莹饱满的米粒中，油光锃亮。小七难耐的扒拉着爪子，水汪汪的绿豆小眼盯着林惊羽，他受不了啦，若不是烫人的蒸汽，巴不得立刻就扑到垫着纱布的竹屉上去大快朵颐。
林惊羽也不小气，各式馅料包了一屉，提着热腾腾的一大包带着小七回家去。
“狗不可貌相，你竟然还识字。”林惊羽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的嚼着晚饭。而小七则吃了好几个糯米团，把肚皮都撑到鼓胀胀的。
蠢是蠢也，变了人形岂不是可以吃更多。小七这么想着幻化出来，满脸粘着米粒，一边还要腾出嘴来答恩公的话，“恩公在学堂读的《道德经》，小七两百年前就会背了。”
哇，真这么厉害？林惊羽来了兴致，“那你不用替我砍柴了，这几日的功课你都替我作了，就算是报恩，立大功一件。”
小七只要有米吃，砍柴读书都可以。他抹抹嘴，接过林惊羽的作业，厚厚的一沓。“恩公，你这是多久没有做作业了。”
林惊羽果然是把自己拖沓的，和夫子罚他的，都递上去了。厚厚的宣纸堆成山，上面只有不知道几天前他草草动过的寥寥几笔。
小七看了看，磨了磨，手指比笔杆子粗了三圈。林惊羽未免有些冒汗，这字写出来，还不知要丑成什么样子，好在自己的墨宝也上不了台面，得过且过写完能给夫子交差就好。
这么想着，小七已经落笔了。一双粗砺大掌竟能写出工整秀气的柳体，叫林惊羽看呆了。更神的是，夫子那些刁钻古怪的题目，小七作来却文思泉涌妙笔连珠的，他时而停下认真地审题和思考，随后便胸有成竹的洋洋洒洒成片的文章。
回来时候已经日暮西山，小七屏息凝神的写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掌灯时分。林惊羽眼皮子都在打架，小七便招呼他去睡：“恩公，小七再写一会，你困了先休息吧。”
这一夜漫长，等晨曦微微照亮了山间宁静的小院，林惊羽才发现，那宽厚的背影合衣伏在案头，小七也不知写到多晚直接睡过去了。
这汉子心肠真好。林惊羽心里油生出些感动来。这样的事情，仿佛只有他娘才做过，给他在灯下缝新衣裳，细细的针线，暖暖的情谊。案头上的小山堆变矮了不少，转而一页页染着墨香整整齐齐的摞好。
本想将人挪个舒适的地方，奈何试了两回也没能搬动他，林惊羽只好为小七批件衣裳，他想着今日还是自己亲自去学堂好好听课，后面的课还是不再劳烦小七才好。
小七这一觉睡得踏实，他几乎到黎明时分才抵不过睡意闭了眼睛。这一梦全是各种糯米团子，它们时而是咸的时而是甜的，时而是圆的时而是方的。不一会儿，糯米团子的亲戚也都来了，有黄色的小米，黑色的紫米，还有红色的高粱和白色的大米。它们将小七团团围住，一起唱歌跳舞，好不开心。
又突然一阵狂风，继而从头上浇下了米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小七高兴的用手接着，又张开嘴去吃。哎？怎么这米湿湿的凉凉的。
小七一惊，醒来才发现是真的下雨了，豆大的雨点从窗外打进来，滴在小七的脸上。他连忙把宣纸都收起来。才发现睡得不知今夕何年，恩公已经出门去了。
林惊羽在学堂里也惦记家里，厨子来送午饭时候有一道糯米鸡，林惊羽特意留在食盒里。也不知道土狗睡醒了没有，下雨了他是不是记得去收衣服。
浑浑噩噩的熬到日落，连夫子今日难免感叹林惊羽竟然晚点名时还在。待他踏出学堂，就见门外一彪形大汉正打着油纸伞站在雨里。见了林惊羽两眼放光的跑过来：“恩公，我来给你送伞拉。”
“甚是有心阿，小七，若你能再带一把伞来就更好啦，你我二人挤在这把伞下，我前胸后背都湿透拉。”
最后还是小七变了形，叫林惊羽托着回去。
* 明后天出差，更新时间不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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