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央 28
易烊千玺心情不错，他把日本人送来的新玉玺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说：“小了点，但找到这样一块整玉也不容易了。”
蔡丛庭依旧替他翻译了讲给义父听，这个精神矍铄的银发老头子一直笑眯眯的。
“丛庭，你说日本人和中国人打起来了，你帮谁呢？”易烊千玺仍旧不咸不淡的，他甚至没有去看蔡丛庭突然僵硬的表情。
这问题不难，可以随便糊弄。蔡丛庭来不及反应的是，他要怎么翻译。或者说，他下意识先去看他义父的表情。他也并没有那么相信日本人，他觉得他很可能完全听得懂中文，只是通过翻译来试探蔡丛庭的忠诚。
凭空跑出来的无心一问。在书房里像一枚缓释的烟雾弹。猜忌怀疑和不信任，在当场的三个人心里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
尴尬的气氛很快被打破，蔡丛庭从容的想到了应对：“不会有这样一天的，天皇是我们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保护神，他会庇佑两国的和平和友谊，长长久久。”
“是吗？”这会儿易烊千玺的头才抬起来，他茶色的瞳孔不明所以的盯着蔡丛庭，但嘴角是含着笑意的，“那就太好了。”
他又去铺展宣纸研墨写字，书桌前有从窗外照进来的黄色的阳光，看起来很温暖又灿烂的样子。实际上只是隔着冰冷的玻璃投射进来没有温度的影罢了。
保皇党按照老黄历选好了日子，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只硕大的青铜鼎，说是祭天的仪式不能少。
日本人穿着西式燕尾服在一边看猴戏似的。那群老家伙把补子又翻出来，辫子没了也去找来一根假的。他们伏着身子等着，在这片略显简陋的陌生土地上信念得以实现重新燃起新的希望。
其实场外才更热闹些，天皇的使节，入驻内阁的日本要员，还有被邀请来做报道的新闻记者。长方形仪式桌上摆着国书和大印。繁文缛节过后，这里才是要向全世界宣布成立的舞台。
蔡丛庭随内侍官陪同易烊千玺一起，他要先穿着黄袍去参加祭天仪式，再要回来换一身西式去签订国书。
“搞得和办酒席似的。”易烊千玺任内侍官替他戴上了朝冠，他坚持不戴假辫子，这会看着有点违和。明黄色是皇家象征，九龙纹饰至尊无上，可这些都已经是过眼云烟。易烊千玺觉得，和戏袍一样，真假虚实，一层皮囊一个角色。
他看蔡丛庭，脸上没有和门外所有人一样诡异妖冶的即将得逞的兴奋，他异常平静到有些悲凉。“丛庭，我看见门口那个女孩子了。”
“嗯，她叫美和子。”
她父亲是天皇御史官，女儿温柔娴静，齐刘海下小鼻子小眼乖巧可爱的样子。她被选中了，但作为贵族家的千金，美和子没有答应。她是不愿意给人做妾的，因为正宫的位置是不敢给异族的，他们志不在此，只为要一脉传承。
美和子不愿意沦为工具，直到她见了易烊千玺的相片。那张小小的黑白影像里，是端坐在冰天雪地的北国一张表情漠然的脸。那样的英俊，连麻木和淡然都能演绎出日月星辰般耀眼的光，叫人移不开眼。
她正穿着和服站在人群里，娇羞的期盼着。
蔡丛庭亲自去火车站迎接的美和子小姐，他的心再不曾平静。直到易烊千玺亲口提了她，蔡丛庭心里那些压抑不住的苦闷和暗涌就要冲破出来。他愣愣的看着易烊千玺，就好像眼睁睁要看到心爱之物被分离解析。
他们一起走到那几节台阶下，蔡丛庭和警卫们站在狂风中翻飞着旗幡下，那些颜色各异的艳丽的龙纹，在呜咽的风中活灵活现的舞动。
目送着易烊千玺一格格的踏上远去，那些银色胡须的老古董们全身心的匍匐在地上行跪拜大礼。他们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辉煌和荣耀，看到了重回荣光岁月的光明。为此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无比崇高的敬意和巨额的财富财宝。
易烊千玺站在象征权力地位的最中央，即使谁都知道，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他说：“你们现在有如愿以偿的快意吗？你们也知道这里草草了事之后在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吗？你们之中有经历过曾经辉煌的老人，那你们也一定还记得那些不堪吧？记得签订的那些不平等条约？记得那些肆意被掠夺烧杀？如果你们都不记得了，圆明园的残垣破壁一定能提醒你们的。”
他们期待的不是狂风里这样的一场演讲，保皇党的核心人物都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他们抬起头来仿佛看一头怪物，他们忘了君臣礼节肆无忌惮的打量这皇族的异类。
不论他身上流着的血液是他们顶礼膜拜的信仰，他亲口说出来那样忤逆的话就是不被允许的。许久终于有人晃神过来，“把他拉下来，愧对列祖列宗，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啊！”
日本警卫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他们眼睁睁的看这一场闹剧，本来这祭天的仪式在他们眼里并不神圣，只像一出局。只有蔡丛庭看出来剧情并没有按照剧本规定的方向来演，他分不清眼前人是怎么魔怔了，他从不慷慨激昂的，他一向清冷寡淡，甚至连大一点的嗓门仿佛都是一种亵渎。
就在那些不在臣服的人要冲上去的当口，那几口硕大的青铜鼎里面，突然跳出来几个人。就好像神来之笔，保皇党们亲自挑选的皇权与神明叫融通汇的神器里，变戏法一样出来的竟然是他们趋之若鹜避之不及的那身军绿色的制服。
哀鸿一片，对保皇党来说如天大的讽刺，那些曾经把他们驱逐的终结者又如恶灵不散的纠缠。只有蔡丛庭清醒了过来，他大声的指挥警卫开枪。因为他认得出人群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老面孔，王俊凯。
只有一小支精锐掩藏在祭祀鼎里混进了内场，枪声一响，外面的大部队才合围进来。王俊凯把易烊千玺护在怀里边打边退。
“易易，你可以功成身退了，从这里出去，有我几个副官开车在门口接应。”
“啊不，你呢？”
“傻子，打仗哪有将领丢下士兵先走的道理，你放心，有人去接应你三哥，他会和你汇合的。”
很快有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
蔡丛庭在最前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一枪打透了血肉，王俊凯和易烊千玺是什么时候冰释前嫌，抑或本来自己挑唆后他们俩都是联手做戏。明明藏在深帷，他们是怎么暗度陈仓计划好了这一切，还是自己亲眼所见反都是假，被欺骗和蒙蔽。
原来易烊千玺并不是那么温和无害，宠辱不惊，他在枪林弹雨里，也有凌乱也有紧张。他焦急的捏着王俊凯的手，活灵活现的焦急的迫切的表情。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认识，蔡丛庭觉得自己是疯了，他从刚才那一刻就为之倾倒，易烊千玺总给他带来惊喜，他的气魄和智慧越发叫人着迷，他不应为人鱼肉，不做谁的傀儡。
易烊千玺被护着从后面穿过去，他只来得及狠狠的捏了一下王俊凯的手心，仿佛那样可以传递给他所有的运气，并心手相连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没有多耽搁片刻，他就跃上了后门口的黑色老爷车的副驾驶。司其正在后座照看他三哥。易烊千玺来不及表示一个惊讶，他自己就开了口：“王俊凯那个犊子，骗我说这里有小日本研制的新式药，把我骗来一看，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肺痨鬼。”
司其给三哥注射了镇定剂，他这会除了灰白的面色没有了知觉反倒显得安详平静。
“他没骗你，日本人和他试了好些药。你回去可以研究一下，但请救他一命。”
汽车摇摇晃晃的继续北进，他们一直疾驶去中俄边界，那里有冯督军打点好的关口，还有王俊凯部署在这里的大飞机。
* 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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